2008年11月28日 星期五

「醫過」- Dr. O Chiu


「醫過」-  Dr. O Chiu
中醫認知的發病原因,包括外感六淫、內傷七情、勞逸過度與飲食失常。以上發病原因而產生的病理產物,如水濕痰飲、瘀血、結石,這些壞東西又成為新的致病因素。其他致病的原因甚多,如外意外、火燒、溺水及蛇蟲鼠蟻寄生蟲等,中醫書都有提及,但當中還有一個極重要致病因素~「醫過」、「藥邪」。
 
「醫過」是指因醫生的過失,對病人造成的傷害,而「藥邪」則是指用藥不當而引致疾病。《黃帝內經.素問:疏五過論》便提到醫師五種過失,逐個來看。
 
「帝曰:凡未診病者,必問嘗貴後賤,……嘗富後貧,……良工所失,不知病情,此亦治之一過也。」在初次給病人診治時,必須詢問病人職業、地位等變遷,如位高而失勢者,……或是以前富裕而現以貧困而發病的……若遇這些疾病,隨便處理,這在診治上是第一種過失。不問病人職業地位的變遷,一錯也 。
 
「凡欲診病者,必問飲食居處,暴樂暴苦,始樂後苦,……愚醫治之……,不知病情,……此治之二過也。」診察病人,應問其飲食起居和周圍環境,精神上有沒有突然歡樂、突然痛苦,或者先樂後苦,……學識粗淺的醫生……,不問便不了解病情,……這是診治上的第二種過失。不問飲食起居、思想情緒的變化,二錯也。
 
「善為脈者,必以比類奇恆,從容知之,為工而不知道,此診之不足貴,此治之三過也。」善於診脈的醫生,必然能夠分析各式各樣之脈,很容易便掌握它的變化。如醫生不懂得脈理,其診斷就不算高明。這是診治上的第三種過失。不能細緻分析脈象的變化,三錯也。
 
「診有三常,必問貴賤,封君敗傷,及欲侯王。……醫不能嚴,不能動神,外為柔弱,亂至失常,病不能移,則醫事不行。此治之四過也。」診病時三種要注意的情況,要問病人在社會上的地位的貴賤,地位變遷的挫折,有無升官發財的妄想……如果醫生態度不嚴謹,不能轉變患者的精神意識,自己又表現得柔弱無能,手足無措,病人心情思潮則不會轉移改善,治療也就不會有效果。這是診治上的第四種過失。不問病人背景,醫生自己也不濟,四錯也。
 
「凡診者,必知終始,有知餘緒,切脈問名,當合男女。……醫不能明,不問所發,唯言死日,亦為粗工,此治之五過也。」大凡診治疾病,必須了解病因和發病後的情況,才能掌握病情,把脈診病時,應注意男女之別……醫生不能明辨,不問發病之病因,只說預後不良(prognosis)(預測病人難以治癒),也是粗率的醫生。這是診治上的第五種過失。不了解發病的原因和發病後的情況,五錯也 。
 
好好地為病人問病歷,要考慮到病人的職業背景,了解病人近來的起居改變,情緒上落,做身體檢查和把脈時要小心,遇到有需要的病人,醫生要以嚴謹態度,為病者提供心理輔導,這是《黃帝內經》中對醫師的要求,做不到的話,是醫師的過失。
 
家庭科醫生的訓練,是看病人時是以「生物、精神、社會」(Biological+Psychological+Social Approach)模式來解讀病人的生理病狀,即是為病人的診病,要考慮到病症和疾病背後會否有精神上和社會環境上的原因,否則考家庭專科試時一定不合格,而 《黃帝內經》數千年前已定下了這標準!醫生犯錯使病人受損,當然不止於此,下周我會再談「醫過」和「藥邪」。但要避免出錯,小心的診病,嚴謹的態度,扎實的醫學知識是絕不能少的基本條件。
 
上文指出,為病人診病時,要細心問病歷,關注病人的背景、情緒、生活環境。醫者要精於脈理。病人有情緒困擾,醫生應以嚴謹態度為病人開解情緒,否則便不能治好病人。若病人情況因延誤而加重,這便是醫過,即醫生的過失。還有很多例子。
 
有些醫生喜歡把病情誇大來嚇病人,理由是使病人「乖乖」食藥和覆診,這是不必要地加重病人心理負擔,是醫過。歷代名醫都提出論述,教導後輩行醫之道,例如有關醫者的言行態度,明代龔延賢在《小兒衞生總微論方》告誡醫生「凡為醫者,性存溫雅,志必謙恭,動須禮節,舉乃和柔……疾小不可言大,事易不可云難,貧富用心皆一,貴賤使藥無別。」我想每個病人都希望見到他的醫生有如此的質素。香港是個商業社會,很不幸商業原素也滲入了醫生與病人之間。我見不少首次來就診的病人,若是用醫療卡(即所謂公司病人與公司醫生的關係),都對我說:「我知你哋公司醫生收得平,用藥『慳得就慳』,我寧願加錢都要快啲好番。」我心想若病人已假設醫者為自己收入着想多於病人福祉,還會對醫者的診治有信心嗎?我通常以「貧富用心皆一,貴賤使藥無別」來回應,也希望在診療時能贏得病人信任。若考慮金錢多於病人福祉,是醫過。
 
除了語言態度之不妥外,文字不規範也是常見的醫過,例如中醫處方用藥,有些醫師為免病人到其他地方「執藥」,故用一些藥的別名、僻名,或字體潦草;西醫則自創一些代號,結果是增加配錯藥的機會和延誤病情。《吳醫匯講》一書由清代醫家唐大烈編,其中一篇顧文烜《書方宜人共識說》提到「凡書方案,字期清爽,藥期共曉」便是最好的提示。
 
另一種醫過是誤診和所引致的誤治,和對原來病症的延治。誤診這問題今日尤其嚴重,因為現今有很多輔助檢查,例如X光、電腦掃描、內窺鏡等,不多不少也是入侵性(Invasive)和創傷性(Traumatic),當然不能「有做錯,無放過」。
 
就算得到正確的診斷,治療上醫者仍是有犯錯的可能。若醫生對藥物的性味、功效、安全劑量、副作用及配搭禁忌不夠認識,使用不當,那麼他處方的藥本身便有害,中醫稱這為「藥邪」,即藥物是致病的原因。西醫用藥也有同類問題,因藥物愈出愈多,很多藥之間會互相影響,故一直提議用少而不用多的藥,要避免「太多藥」(Poly-pharmacy)的危險。
中醫常用的治療方法是針灸,在《素問.寶命全形論》中談到落針時要「如臨深淵,手如握虎」般小心。西方軍事用語中,對需要精確無誤的行動,也用上「手術般的準確」(Surgical strike)來比喻,可見在人們心中手術是不應出錯的。但可惜我們時不時還聽到一些醫療事故,如割錯乳房、手術中意外出血等。
 
西醫對醫療後遺症一點也不陌生,稱為 Iatrogenesis,通常是指因診治過程中的不良後果和死亡個案,包括藥物及手術的副作用和醫療事故。醫療事故不一定是因醫生而起,可以是護士、藥劑師及其他醫護人員等。據一個在美國調查推斷,在2000年,繼心臟病、癌症後第三大致死原因便是醫療後遺症,當中包括不必要的手術、藥物事故及不良反應、醫院中的感染,可見問題的嚴重性。
 
西方科學的倫理,包括醫者不去診治自己的親人(怕有不必要的心理負擔),但中國人則希望「醫者父母心」,我想是希望醫者有那「父母愛子女無微不至的愛」和「小心呵護」的態度。這正是減低醫過的最好方法,否則一切外加的「制度守則」,也是徒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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