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序》
清,葉桂講授,門人顧景文等據筆記整理而成。
《續臨證指南》中稱為《外感溫熱篇》;《溫熱經緯》中稱作《葉香巖外感溫熱病篇》;《醫門棒喝》則稱《葉天士溫熱論》。闡明溫病發生、發展規律,歸納為“溫邪上受,首先犯上,逆傳心包”;提出溫病發展的衛、所、營、血四個階段,表示疾病由淺入深的四個層次;敘述辨舌、驗齒、辨斑疹等意義。在溫病學說的發展上,起了承前啟後的作用。現有多種刊本。
熱論
◆溫邪上受,首先犯肺,逆傳心包。肺主氣屬衛,心主血屬營,辨營衛氣血雖與傷寒同,若論治法則與傷寒大異也。
◆大凡看法,衛之後方言氣,營之後方言血。在衛汗之可也,到氣方可清氣,入營猶可透熱轉氣,如犀角、玄參、羚羊角等物,入血就恐耗血動血,直須涼血散血,如生地、丹皮、阿膠、赤芍等物。否則前後不循緩急之法,慮其動手便錯,反致慌張矣。
◆[邪在肺卫] 蓋傷寒之邪留戀在表,然後化熱入裡,溫邪則熱變最速,未傳心包,邪尚在肺,肺主氣,其合皮毛,故雲在表。在表初用辛涼輕劑。挾風則加入薄荷、牛蒡之屬,挾濕加蘆根、滑石之流。或透風於熱外,或滲濕於熱下,不與熱相搏,勢必孤矣。
不爾,風挾溫熱而燥生,清竅必幹,謂水主之氣不能上榮,兩陽相劫也。濕與溫合,蒸鬱而蒙蔽於上,清竅為之壅塞,濁邪害清也。其病有類傷寒,其驗之之法,傷寒多有變證,溫熱雖久,在一經不移,以此為辨。
◆[流連氣分] 若其邪始終在氣分流連者,可冀其戰汗透邪,法宜益胃,令邪與汗並,熱達腠開,邪從汗出。解後胃氣空虛,當膚冷一晝夜,待氣還自溫暖如常矣,蓋戰汗而解,邪退正虛,陽從汗洩,故漸膚冷,未必即成脫證。此時宜令病者,安舒靜臥,以養陽氣來復,旁人切勿驚惶,頻頻呼喚,擾其元神,使其煩躁,但診其脈,若虛軟和緩,雖倦臥不語,汗出膚冷,卻非脫證;若脈急疾,譟擾不臥,膚冷汗出,便為氣脫之證矣。更有邪盛正虛,不能一戰而解,停一二日再戰汗而愈者,不可不知。
◆再論氣病有不傳血分,而邪留三焦,亦如傷寒中少陽病也。彼則和解表裡之半,此則分消上下之勢,隨證變法,如近時杏、樸、苓等類,或如溫膽湯之走洩。因其仍在氣分,猶可望其戰汗之門戶,轉瘧之機括。
◆[裡結陽明] 再論三焦不得從外解,必致成裡結。裡結于何,在陽明胃與腸也。亦須用下法,不可以氣血之分,就不可下也。但傷寒邪熱在裡,劫爍津液,下之宜猛;此多濕邪內搏,下之宜輕。傷寒大便溏為邪已盡,不可再下;濕溫病大便溏為邪未盡,必大便硬,慎不可再攻也,以糞燥為無濕矣。
◆再人之體,脘在腹上,其地位處於中,按之痛,或自痛,或痞脹,當用苦洩,以其入腹近也。必驗之於舌:或黃或濁,可與小陷胸湯或瀉心湯,隨證治之;或白不燥,或黃白相兼,或灰白不渴,慎不可亂投苦洩。其中有外邪未解,裡先結者,或邪鬱未伸,或素屬中冷者,雖有脘中痞悶,宜從開洩,宣通氣滯,以達歸於肺,如近俗之杏、蔻、橘、桔等,是輕苦微辛,具流動之品可耳。
苦泄 | 开泄 | |
适应症 | 湿热或痰热阻于胸脘,气机郁滞,苔黄浊(湿已化热) | 中焦湿阻气滞,苔白不燥或黄白相兼,或灰白不渴(湿重于热) |
作用 | 苦寒清化泄降(苦辛开降) | 轻苦微辛,流气化湿 |
方剂 | 小陷胸汤、半夏泻心汤 | 三仁汤 |
药物 | 枳实、川连、全瓜蒌、半夏等(药性偏苦寒) | 杏仁、蔻仁、橘皮、桔梗等(药性偏苦温) |
◆再前云舌黄或浊,须要有地之黄,若光滑者,乃无形湿热中有虚象,大忌前法。其脐以上为大腹,或满或胀或痛,此必邪已入里矣,表证必无,或十只存一。亦要验之于舌,或黄甚,或如沉香色,或如灰黄色,或老黄色,或中有断纹,皆当下之,如小承气汤,用槟榔、青皮、枳实、元明粉、生首乌等。若未见此等舌,不宜用此等法,恐其中有湿聚太阴为满,或寒湿错杂为痛,或气壅为胀,又当以别法治之。
◆[论湿]且吾吴湿邪害人最广,如面色白者,须要顾其阳气,湿盛则阳微也,法应清凉,然到十分之六七,既不可过于寒凉,恐成功反弃,何以故耶?湿热一去,阳亦衰微也;面色苍者,须要顾其津液,清凉到十分之六七,往往热减身寒者,不可就云虚寒而投补剂,恐炉烟虽熄,灰中有火也,须细察精详,方少少与之,慎不可直率而往也。又有酒客里湿素盛,外邪入里,里湿为合。在阳旺之躯,胃湿恒多;在阴盛之体,脾湿亦不少,然其化热则一。热病救阴犹易,通阳最难,救阴不在血,而在津与汗,通阳不在温,而在利小便,然较之杂证,则有不同矣。
◆[邪入营血]前言辛凉散风,甘淡驱湿,若病仍不解,是渐欲入营也。营分受热,则血液受劫,心神不安,夜甚无寐,或斑点隐隐,即撒去气药。如从风热陷入者,用犀角、竹叶之属;如从湿热陷入者,犀角、花露之品,参入凉血清热方中。若加烦躁,大便不通,金汁亦可加入,老年或平素有寒者,以人中黄代之,急急透斑为要。
◆若斑出热不解者,胃津亡也。主以甘寒,重则如玉女煎,轻则如梨皮、蔗浆之类。或其人肾水素亏,虽未及下焦,先自彷徨矣,必验之于舌,如甘寒之中加入咸寒,务在先安未受邪之地,恐其陷入易易耳。
◆[白苔]再舌苔白厚而干燥者,此胃燥气伤也,滋润药中加甘草,令甘守津还之意。舌白而薄者,外感风寒也,当疏散之。若白干薄者,肺津伤也,加麦冬、花露、芦根汁等轻清之品,为上者上之也。若白苔绛底者,湿遏热伏也,当先泄湿透热,防其就干也。勿忧之,再从里透于外,则变润也。初病舌就干,神不昏者,急加养正透邪之药;若神已昏,此内匮矣,不可救药。
◆舌苔不燥,自觉闷极者,属脾湿盛也。或有伤痕血迹者,必问曾经搔挖否?不可以有血便为枯证,仍从湿治可也。再有神情清爽,舌胀大不能出口者,此脾湿胃热,郁极化风而毒延口也。用大黄磨入当用剂内,则舌胀自消矣。
◆再舌上白苔黏腻,吐出浊厚涎沫,口必甜味也,为脾瘅病。乃湿热气聚与谷气相搏,土有余也,盈满则上泛。当用省头草芳香辛散以逐之则退。若舌上苔如碱者,胃中宿滞挟浊秽郁伏,当急急开泄,否则闭结中焦,不能从膜原达出矣。
◆若舌白如粉而滑,四边色紫绛者,温疫病初入膜原,未归胃府,急急透解,莫待传陷而入,为险恶之病,且见此舌者,病必见凶,须要小心。
◆[黄苔]再黄苔不甚厚而滑者,热未伤津,犹可清热透表,若虽薄而干者,邪虽去而津受伤也,苦重之药当禁,宜甘寒轻剂可也。
◆[黑苔]若舌无苔而有如烟煤隐隐者,不渴肢寒,知挟阴病。如口渴烦热,平时胃燥舌也,不可攻之。若燥者,甘寒益胃;若润者,甘温扶中。此何故?外露而里无也。
◆若舌黑而滑者,水来克火,为阴证,当温之。若见短缩,此肾气竭也,为难治。欲救之,加人参、五味子勉希万一。舌黑而干者,津枯火炽,急急泻南补北。若燥而中心厚培者,土燥水竭,急以咸苦下之。
◆[芒刺]又不拘何色,舌上生芒刺者,皆是上焦热极也,当用青布拭冷薄荷水揩之,即去者轻,旋即生者险矣。
◆[红绛苔]再论其热传营,舌色必绛。绛,深红色也。初传绛色中兼黄白色,此气分之邪未尽也,泄卫透营,两和可也。纯绛鲜泽者,包络受病也,宜犀角、鲜生地、连翘、郁金、石菖蒲等。延之数日,或平素心虚有痰,外热一陷,里络就闭,非菖蒲、郁金等所能开,须用牛黄丸、至宝丹之类以开其闭,恐其昏厥为痉也。
◆再色绛而舌中心干者, 乃心胃火燔,劫烁津液,即黄连、石膏亦可加入。若烦渴烦热,舌心干,四边色红,中心或黄或白者,此非血分也,乃上焦气热烁津,急用凉膈散,散其无形之热,再看其后转变可也。慎勿用血药,以滋腻难散。至舌绛望之若干,手扪之原有津液,此津亏湿热熏蒸,将成浊痰蒙蔽心包也。
◆舌色绛而上有黏腻似苔非苔者,中挟秽浊之气,急加芳香逐之。舌绛欲伸出口。而抵齿难骤伸者,痰阻舌根,有内风也。舌绛而光亮,胃阴亡也,急用干凉濡润之品。若舌绛而干燥者,火邪劫营,凉血清火为要。舌绛而有碎点白黄者,当生疳也,大红点者,热毒乘心也,用黄连、金汁。其有虽绛而不鲜,干枯而萎者,肾阴涸也,急以阿胶、鸡子黄、地黄、天冬等救之,缓则恐涸极而无救也。
◆其有舌独中心绛干者,此胃热心营受灼也,当于清胃方中,加入清心之品,否则延及于尖,为津干火盛也。舌尖绛独干,此心火上炎,用导赤散泻其腑。
◆[紫舌]再有热传营血,其人素有瘀伤宿血在胸膈中,挟热而搏,其舌色必紫而暗,扪之湿,当加入散血之品,如琥珀、丹参、桃仁、丹皮等。不尔,瘀血与热为伍,阻遏正气,遂变如狂发狂之证。若紫而肿大者,乃酒毒冲心。若紫而干晦者,肾肝色泛也,难治。
◆[淡红舌]舌淡红无色者,或干而色不荣者,当是胃津伤而气无化液也,当用炙甘草汤,不可用寒凉药。
◆[验齿]再温热之病,看舌之后亦须验齿。齿为肾之余,龈为胃之络。热邪不燥胃津必耗肾液,且二经之血皆走其地,病深动血,结瓣于上。阳血者色必紫,紫如干漆;阴血者色必黄,黄如酱瓣。阳血若见,安胃为主;阴血若见,救肾为要。然豆瓣色者多险,若证还不逆者尚可治,否则难治矣。何以故耶?盖阴下竭阳上厥也。
◆齿若光燥如石者,胃热甚也。若无汗恶寒,卫偏胜也,辛凉泄卫,透汗为要。若如枯骨色者,肾液枯也,为难治。若上半截润,水不上承,心火上炎也,急急清心救水,俟枯处转润为妥。
◆若咬牙啮齿者,湿热化风,痉病;但咬牙者,胃热气走其路也。若咬牙而脉证皆衰者,胃虚无谷以内荣,亦咬牙也。何以故耶?虚则喜实也。舌本不缩而硬,而牙关咬定难开者,此非风痰阻络,即欲作痉证,用酸物擦之即开,木来泄土故也。
◆若齿垢如灰糕样者,胃气无权,津亡湿浊用事,多死。而初病齿缝流清血,痛者,胃火冲激也;不痛者,龙火内燔也。齿焦无垢者,死;齿焦有垢者,肾热胃劫也,当微下之,或玉女煎清胃救肾可也。
◆[斑诊]凡斑诊初见,须用纸捻照见胸背两胁。点大而在皮肤之上者为斑,或云头隐隐,或琐碎小粒者为疹,又宜见而不宜多见。按方书谓斑色红者属胃热,紫者热极,黑者胃烂,然亦必看外证所合,方可断之。
◆若斑色紫,小点者,心包热也;点大而紫,胃中热也。黑斑而光亮者,热胜毒盛,虽属不治,若其人气血充者,或依法治之,尚可救;若黑而晦者必死;若黑而隐隐,四旁赤色,火郁内伏,大用清凉透发,间有转红成可救者。若夹斑带疹,皆是邪之不一,各随其部而泄。然斑属血者恒多,疹属气者不少。斑疹皆是邪气外露之象,发出宜神情清爽,为外解里和之意;如斑疹出而昏者,正不胜邪,内陷为患,或胃津内涸之故。
◆然春夏之间,湿病俱发疹为甚,且其色要辨。如淡红色,四肢清,口不甚渴,脉不洪数,非虚斑即阴斑。或胸微见数点,面赤足冷,或下利清谷,此阴盛格阳于上而见,当温之。
◆[白培?]再有一种白培,小粒如水晶色者,此湿热伤肺,邪虽出而气液枯也,必得甘药补之。或未至久延,伤及气液,乃湿郁卫分,汗出不彻之故,当理气分之邪,或白如枯骨者多凶,为气液竭也。
◆[妇人温病]再妇人病温与男子同,但多胎前产后,以及经水适来适断。大凡胎前病,古人皆以四物加减用之,谓护胎为要,恐来害妊,如热极用井底泥,蓝布浸冷,覆盖腹上等,皆是保护之意,但亦要看其邪之可解处。用血腻之药不灵,又当省察,不可认板法。然须步步保护胎元,恐损正邪陷也。
◆至于产后之法,按方书谓慎用苦寒,恐伤其已亡之阴也。然亦要辨其邪能从上中解者,稍从证用之,亦无妨也。不过勿犯下焦,且属虚体,当如虚祛人病邪而治。总之无犯实实虚虚之禁,况产后当气血沸腾之候,最多空窦,邪势必虚内陷,虚处受邪,为难治也。
◆如经水适来适断,邪将陷血室,少阳伤寒言之详兮,不必多赘。但数动与正伤寒不同,仲景立小柴胡汤,提出所陷热邪,参、枣扶胃气,以冲脉隶属阳明也,此与虚者为合治。若热邪陷入,与血相结者,当从陶氏小柴胡汤去参、枣加生地、桃仁、楂肉、丹皮或犀角等。若本经血结自甚,必少腹满痛,轻者刺期门,重者小柴胡汤去甘药加延胡、归尾、桃仁,挟寒加肉桂心,气滞者加香附、陈皮、枳壳等。然热陷血室之证,多有谵语如狂之象,防是阳明胃实,当辨之。血结者身体必重,非若阳明之轻旋便捷者。何以故耶?阴主重浊,络脉被阻,侧旁气痹,连胸背皆拘束不遂,故祛邪通络,正合其病。往往延久,上逆心包,胸中痛,即陶氏所谓血结胸也。王海藏出一桂枝红花汤加海蛤、桃仁,原是表里上下一齐尽解之理,看此方大有巧手,故录出以备学者之用。
三時伏氣外感篇
◆[概论] 夫春溫、夏熱、秋涼、冬寒,四時之序也。春應溫而反大寒,夏應熱而反大涼,秋應涼而反大熱,冬應寒而反大溫,皆不正之乖氣也。病自外感,治從陽分, 若因口鼻受氣,未必恰在足太陽經矣。大凡吸入之邪,首先犯肺,發熱咳喘。口鼻均入之邪,先上繼中,咳喘必兼嘔逆、?脹,雖因外邪,亦是表中之裡。設宗世醫發散陽經,雖汗不解,幼稚質薄神祛,日期多延,病變錯綜。茲以四氣常法列左。
◆[春温] 春溫一証,由冬令收藏未固,昔人以冬寒內伏,藏於少陰,入春發於少陽,以春木內應肝膽也。寒邪深伏,已經化熱。昔賢以黃芩湯為主方,苦寒直清裡熱,熱伏於陰,苦味堅陰乃正治也。知溫邪忌散,不與暴感門同法。若因外邪先受,引動在裡伏熱,必先辛涼以解新邪,繼進苦寒以清裡熱。況熱乃無形之氣,幼醫多用消滯,攻治有形, 胃汁先涸,陰液劫盡者多矣。
◆[風温] 風溫者,春月受風,其氣已溫。《經》謂「春氣病在頭」,治在上焦,肺位最高,邪必先傷。此手太陰氣分先病,失治則入手厥陰心包絡,血分亦傷。蓋足經順傳,如太陽傳陽明,人皆知之;肺病失治,逆傳心包絡,幼科多不知者。俗醫見身熱咳喘,不知肺病在上之旨,妄投荊、防、柴、葛,加入枳、樸、杏、蘇、卜子、楂、麥、廣皮之屬,輒雲解肌消食。有見痰喘便用大黃礞石滾痰丸,大便數行,上熱愈結。幼稚谷少胃薄,表裡苦辛化燥,胃汁已傷,復用大黃大苦沉降丸藥,致脾胃陽和傷極,陡變驚癇,莫救者多矣。 ??春季溫暖,風溫極多,溫變熱最速,若發散風寒、消食,劫傷津液,變症尤速。初起咳嗽喘促,通行用薄荷 (汗多不用)、連翹、象貝、牛蒡、花粉、桔梗、沙參、木通、枳殼、橘紅、桑皮、甘草、山梔(洩瀉不用)、蘇子(瀉不用,降氣)。表解,熱不清,用黃芩、連翹、桑皮、花粉、地骨皮、川貝、知母、山礞。裡熱不清,早上涼,晚暮熱,即當清解血分,久則滋清養陰。若熱陷神昏,痰升喘促,急用牛黃丸、至寶丹之屬。
◆[暑病] 夏為熱病,然夏至以前,時令未為大熱,《經》以先夏至病溫,後夏至病暑。溫邪前已申明,暑熱一證,幼醫易眩。夏暑發自陽明,古人以白虎湯為主方,後賢劉河間創議迥出諸家,謂溫熱時邪,當分三焦投藥,以苦辛寒為主,若拘六經分證,仍是傷寒治法,致誤多矣。蓋傷寒外受之寒,必先從汗解,辛溫散邪是矣。 口鼻吸入之寒,即為中寒陰病,治當溫里,分三陰見證施治。若夫暑病,專方甚少,皆因前人略於暑詳於寒耳。考古如《金匱》暑、暍、痙之因,而潔古以動靜分中暑中熱,各具至理,茲不蓋述。論幼科病暑熱夾雜別病有諸,而時下不外發散消導,加入香薷一味,或六一散一服。考本草香薷辛溫發汗,能洩宿水。夏熱氣閉無汗,渴飲停水,香薷必佐杏仁。以杏仁苦降洩氣,大順散取義若此。長夏濕令,暑必兼濕。暑傷氣分,濕亦傷氣,汗則耗氣傷陽,胃汁大受劫爍,變病由此甚多。發洩司令,裡真自虛。張鳳達雲:暑病首用辛涼,繼用甘寒,再用酸洩酸斂,不必用下,可稱要言不煩矣。然幼科因暑熱蔓延,變生他病,茲摘其概。 暑邪必挾濕,狀如外感風寒。忌用柴、葛、羌、防。如肌表熱無汗,辛涼輕劑無誤。香薷辛溫氣升,熱服易吐,佐苦降如杏仁、川連、黃芩則不吐。宣通上焦,如杏仁、連翹、薄荷、竹葉。暑熱深入,伏熱煩渴,白虎湯、六一散。暑病頭脹如蒙,皆濕盛生熱,白虎、竹葉。酒濕食滯加辛溫通裡。
暑熱邪傷,初在氣分,日多不解,漸入血分,反渴不多飲,脣舌絳赤,芩、連、膏、知不應,必用血藥,諒佐清氣熱一味足矣。輕則用青蒿、丹皮(忌多汗)、犀角、竹葉心、玄參、鮮生地、細生地、木通(亦能發汗)、淡竹葉,若熱久痞結,瀉心湯選用。又夏月熱久入血,最多蓄血一證,譫語,昏狂。看法以小便清長者,大便必黑為是,桃仁承氣湯為要藥。
◆ 夏令受熱,昏迷若驚,此為暑厥。即熱氣閉塞孔竅所致,其邪入絡,與中絡同法。 牛黃丸、至寶丹芳香利竅可效。神蘇以後用清涼血分,如連翹心、竹葉心、玄參、細生地、二冬之屬。此證初起,大忌風藥。初病暑熱傷氣,竹葉石膏湯,或清肺輕劑。 大凡熱深厥深,四肢逆冷,但看面垢齒燥、二便不通或瀉不爽為是,大忌誤認傷寒也。
◆ 夏令受熱,昏迷若驚,此為暑厥。即熱氣閉塞孔竅所致,其邪入絡,與中絡同法。 牛黃丸、至寶丹芳香利竅可效。神蘇以後用清涼血分,如連翹心、竹葉心、玄參、細生地、二冬之屬。此證初起,大忌風藥。初病暑熱傷氣,竹葉石膏湯,或清肺輕劑。 大凡熱深厥深,四肢逆冷,但看面垢齒燥、二便不通或瀉不爽為是,大忌誤認傷寒也。
◆[秋燥] 秋深初涼,稚年發熱咳嗽,證似春月風溫證。但溫乃漸熱之稱,涼即漸冷之意。春月為病,猶冬藏固密之餘,秋令感傷,恰值夏熱發洩之後,其體質虛實不同。 但溫自上受,燥自上傷,理亦相等,均是肺氣受病。 世人誤認暴感風寒,混投三陽發散,津劫燥甚,喘急告危。若果屬暴涼外束,身熱痰嗽,只宜蔥豉湯,或蘇梗、前胡、杏仁、枳、桔之屬,僅一、二劑亦可。更有粗工,亦知熱病,與瀉白散加芩、連之屬,不知愈苦助燥,必增他變。當以辛涼甘潤之方,氣燥自平而愈,慎勿用苦燥,劫爍胃汁。
秋燥一證,氣分先受,治肺為急。 若延綿數十日之久,病必入血分,又非輕浮肺藥可醫,須審體質證端。古謂治病當活潑潑地,如盤走珠耳。
關於葉天士
葉天士(1667-1746),名桂,號香岩,別號南陽先生,江蘇吳縣人,清代傑出的醫學家,為溫病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。葉天士生於醫學世家,祖父葉時、父葉朝采都是精通醫術,尤其以兒科聞名。葉桂12歲開始從父學醫,14歲時,他父親死了,於是抱著失去親人的痛苦,再他父親的門人朱某為老師,專學醫術。葉天士聰慧過人,悟超象外,一點即通;尤其虛心好學,凡聽到某位醫生有專長,就向他行弟子禮拜其為師,十年之內,換了十七個老師,並且他能融會貫通,因此醫術突飛猛進,名聲大震。尚書沈德潛曾為他立傳,說:“以是名著朝野,即下至販夫豎子,運至鄰省外服,無不知有葉天士先生,由其實至而名歸也。”(《沈歸愚文集?葉香巖傳》)葉氏不僅精通醫術,而且治學講求宏搜博覽,學究天人,精細嚴謹,使醫術與學術相得益彰,他認為“學問無窮,讀書不可輕量也。”故雖享有盛名,但卻手不釋卷,廣採眾長。嵇璜“序”曾說:“先生之名益高,從遊者益眾,先生固無日不讀書也。”其為人“內外修備、交朋忠信……以患難相告者,傾囊助之,無所顧藉”。他為醫卻不喜歡以醫自名,臨終前對他的兒了說:“醫可為而不可為,必天資敏悟,又讀萬卷書而後可藉術濟世。不然,鮮有不殺人者,是以藥餌為刃也。吾死,子孫慎勿輕言醫。”
葉氏一生忙於診事,在世沒有親筆著述。現傳有《臨證指南醫案》十卷,後附《幼科心法》及《溫熱論治》各一卷;《葉天士醫案存真》三卷。據載都是他的門人和後代整理記錄的。其中《溫熱論治》是葉氏口傳心授經驗心得,為臨床經驗的結晶,是溫病學說中一部非常重要珍貴的文獻。全篇主要論述溫病感受途徑、傳變規律、治療大法和衛氣營血辨證作為溫病診治綱領以及舌、齒、斑疹等的辨析方法及其診斷意義,並論婦人胎前產後、經水適來適斷之際所患溫病的證候和治療。據傳是他的門人顧景文隨葉氏舟遊洞庭湖時,將其口授之說記錄而成。《臨證指南醫案》則是無錫華岫雲收集葉氏晚年醫案,加以分類編輯而成。分疾病八十九門,每門由其門人撰附論治一篇,門後附徐靈胎評議。卷一至卷八記載內科之雜證、時證案;卷九為婦科;卷十為兒科;書末附所用方劑索引。《幼科心法》相傳為葉桂手定後,章楠改題為《三時伏氣外感篇》,主要論述兒科諸病的辨證論治,尤其闡發了春時、夏令伏氣外感和秋燥之證治。《葉天士醫案存真》是葉氏曾孫葉萬青,取家藏方案編成,卷一以雜病為主;卷二以溫熱病案為多;卷三為運用仲景方驗案。另有門人周仲開抄錄而成的《未刻本葉氏醫案》等。另外,託名葉氏的醫案和著述頗多,可考的有《景岳發揮》、《葉氏醫衡》、《醫效秘傳》、《本事方釋義》、《女科症治》等等。
葉天士在中國醫學發展史上,是一位貢獻非常卓越的醫學家,他創立的溫病衛氣營血辨證論治綱領,為溫病學說理論體系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;他對雜病提出的許多新見和治法方藥,至今在臨床上仍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和實用價值。
在明清以前,論治外感熱病皆宗傷寒,自吳又可出始將傷寒與溫疫明確鑑別開,可惜他把溫疫與廣義的溫病等同認識,混為一談,因此他對溫病學理論體系的建立只起先導作用。葉氏則首次闡述了溫病發生發展規律。他明確提出“溫邪”是導致溫病的主因,突破了傳統的“伏寒化溫”的認識範圍,徹底擺脫了熱病皆傷寒的束縛,這就從根本上劃清了溫病與傷寒的界限。葉氏接受吳又可邪從口鼻而入的觀點,概括新感溫病的受邪途徑是“溫邪上受,首先犯肺”,其傳變規律為邪如不外解,可由肺衛順傳陽明或逆傳心包,這與傷寒之邪按六經傳變不同。特別是“逆傳心包”理論,是對溫病傳變規律認識的一大創見,亦是對《傷寒論》六經傳變理論的一大突破,如葉氏認為神昏譫語不單單是按《傷寒論》所說由燥屎所致,更重要的是因“邪入心包”,故立法以清營清宮為主,選“三寶”和犀角、金汁、竹葉之類。因此其意義不僅僅在於是理論上的重大突破,更重要是為溫病危重急症的治療獨闢蹊徑,拯救了眾多垂危病人的生命。葉氏在對溫病整體認識基礎上,創立了衛氣營血辨證論治理論體系,他指出溫病的病理變化主要是衛氣營血的病機變化。其各自證候表現為:邪在衛分則見發熱、微惡風寒、無汗或少汗、頭痛、咳嗽、口渴、脈浮數等肺衛證;邪在氣分則見身熱、汗自出、不惡寒、反惡熱、口渴欲飲、苔黃燥、脈滑數等裡熱證;邪入營分則見煩躁不安,夜甚不寐、斑疹隱現、舌質紅絳等熱損營陰和心神被擾證;邪在血分則見身熱、吐血、衄血、便血、斑疹透露、舌質深絳等熱盛動血證。提出“衛之後方言氣,營之後方言血”的傳變順序規律,並據此確立了“在衛汗之可也”,治宜辛涼透解;“到氣才可清氣”,治宜辛寒清氣;“入營猶可透熱轉氣”,治宜清營洩熱,藥用“犀角、玄參、羚羊角等物”;“入血就恐耗血動血,直須涼血散血”,治宜涼血活血、清熱解毒,藥用“生地、丹皮、阿膠、赤芍等物”的溫病治療大法。可見,葉氏的衛氣營血理論,與仲景以營衛解釋風寒表證病機,並作為調和營衛辛溫解表的立法依據,用氣血來解釋部分病證的病位、病機的意義很不相同,與《內經》只提出衛氣營血的概念、功能,更是理論上質的飛躍。
葉氏在創立衛氣營血辨證體系的同時,還豐富和完善了辨舌驗齒、辨斑疹白PEI的溫病診斷方法;補充了東垣脾胃論詳於脾而略於胃的不足;他對內科、外科、婦科、兒科、五官、護理等方面創見也頗多、貢獻很大;他還十分善於運用古方,如程門雪說“天士用方,遍採諸家之長,不偏不依,而于仲師聖法,用之尤熟。”他的許多治法藥劑,經吳鞠通整理成為廣傳後世的效驗名方。
葉氏生平雖無親筆著述,但其臨證醫案,辭簡理明、“無一字虛偽,乃能徵信於後人。”在醫學教育方面,葉氏培育成不少能濟世活人的名醫,他的諸多反映其獨到經驗和深邃醫理的名言,對後學仍有很大的啟迪意義。葉氏以其“立德、立功、立言”的為醫最高境界,而深受廣大醫家景仰,他的學說,在二百多年的不斷發展中,形成一個重要而有特色的醫學流派 -“葉派”,在近代醫學史上閃爍著燦爛的光彩。百餘年間,私淑葉氏者很多,最著名的有吳塘、章楠、王士雄等。葉天士的兒子葉奕章、葉龍章都善醫,但被父親的名聲所掩蓋;他的孫子葉堂、葉堅,曾孫葉萬青等3人則轉習儒業。葉氏的學術不能很好地傳給自己的子孫後代,但卻廣泛地流傳在人間。
當然,葉氏同歷史上所有的偉大醫學家一樣,難免有其不足。如葉氏所題“踏雪齋”以與薛生白題“掃葉莊”的門匾相詆,則難避同行相嫉,門戶之爭之嫌;葉氏雖學驗巨豐,但受他“不欲以醫傳世”的思想影響,生平除部分醫案和簡短的口述溫病學說外,無親筆著作,致使其許多的學術思想精華和臨床經驗失傳,而有些傳世的學術論點又零散殘存在有限的醫案中,缺少完整性理論論述;另有些學術論點又存在前後矛盾之處等。但是小疵不掩其大醇,葉氏作為一位中國醫學發展史上的偉大溫病學家,作為精通內科、兒科及婦科、外科、五官科的醫學大師,以其卓越的醫學思想、高超的醫技和豐富的臨床經驗而流芳百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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